张爱玲:岁月不曾饶过我,我亦不曾饶过岁月

2017-10-13 10:45   来源:龙海网官网   编辑: 曾秋波    曾秋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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讲述者· 言嫣

  当李白愿意放下酒杯跟我们谈谈人生时,他是这样说的:夫天地者,万物之逆旅;光阴者,百代之过客。意思是天地就是一间老字号大客栈,人类,万物,都是住店的客官。

  按这样的规矩,人类无法自行办理check in手续,但怎样check out,倒经常有点选择权。

  有人说张爱玲独自终老,晚景凄凉,我看却是一种悟道式的大智大勇,智勇双全。

  你如果认识从前的我,也许你会原谅现在的我

 对于这个孤标傲世,冷眼向洋的才女来说,众人围绕下眼泪与絮叨齐飞的告别,恐怕才真真是最可怕最无趣的。她在遗嘱里说:死后马上火葬,不要人看到遗体。不要任何葬礼仪式。骨灰撒向任何空旷无人处。所有这些翻译成一句话就是:我要拉黑全世界……

  张爱玲有一句名言: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,爬满了蚤子。对她来说,生命中的蚤子实在太多太致命。

  她出身于大户人家,却在幼年与出洋留学的生母分离。母亲回来后,与吸鸦片养小妾的父亲闹得不可开交,二人离婚。因一些小事爱玲与继母发生争执,父亲当着一家老小的面狠命打她,扬言要把她打死,接着把她囚禁半年之久。期间她患上严重的痢疾,父亲竟不予救治。最后经仆人劝说恐怕背上杀人罪名,才自己给她打了几针消炎针剂。病愈后,张爱玲不动声色地探听了看守的换班时间,在一个冷寂的月夜,拨开门闩,逃出了生天。

  旧宅泛着银光,那不是月色,那是一片冷冷的杀机,她头也不回向代表着罗曼蒂克的母亲奔去。可是,母亲这里也没有爱的抱抱,她虽给了爱玲稳定的生活,但却用自私粗暴在爱玲心上刻下一道道新伤。她嫌张爱玲太笨拙学不会圆熟的淑女举止,几次说宁愿女儿死也不想看她丢人。爱玲问她要生活费时她常常很不耐烦,还不断声称后悔在爱玲伤寒时看护她没让她死掉。

  可以想象,这些对一位敏感少女来说完全是毁灭性的。一次老师资助了一笔不小的生活费,爱玲小心翼翼地交给母亲——就算为自己的存在换得一些合理性罢!可是转眼间却发现这笔钱被母亲消耗在牌桌上。还在旧宅时,承受着父亲与后母对自己与弟弟的绝情,她就在镜前咬牙说:“我要报仇。有一天我要报仇。”报仇的念头从不曾停歇,她要将这些令她痛不欲生的虱子统统杀掉,而武器,就是自己的才华。一待完成学业,她就用自己的作品叩开了上海滩文学刊物的大门。她说:出名要趁早呀!来得太晚的话,快乐也不那么痛快。实际上的意思应该是——复仇要趁早……她把被软禁的经历写成英文,投到《大美晚报》发表,那是一篇控诉自己父亲的文章。此时面对声名显赫的女儿,终日躺在鸦片桌旁的父亲已全无还手之力。而对于母亲,她的复仇则是一把软刀子。她对稿费锱铢必较,积攒起来,再加上与胡兰成给她的一大笔钱,兑成二根金条。等到母亲又一次从国外回来,她把金条托在手心里奉上,加上一句“我一直心里过意不去”,她说这是归还母亲的。母亲当场落下泪来。这样的决绝与冷酷,真是精准一击。后来,风流成性的胡兰成移情别恋,张爱玲寄上一大笔钱,终是还了这笔债。幼年时的岁月对她是冷酷的,她选择暗自生长,待到有力量时加倍奉还。

  张爱玲有金句无数,但对于她的一生,最合适的一句概括却出自别人之口:岁月不曾饶过我,我亦不曾饶过岁月。它的作者是另一位文坛巨星——木心。木心、张爱玲,两人的生活轨迹有着神奇的相似之处。同样的身临绝境,同样的默默克服噩运,并在逃离后予以痛击。张爱玲与木心,必须敬他们是汉子、强者、斗士,这一点从他们穿衣上也可见端倪。张爱玲穿衣是这个范儿的:最刺目的玫瑰红印着粉红花朵,嫩黄绿的叶子印在深紫或碧绿地上。岁月不饶人,我亦未曾饶过岁月。木心年轻时则是今天一身窄袖黑天鹅绒西服、白手套,明天又是少年维特式的黄色套装,并且一生坚持自己缝制礼帽。

  怪诞也好,出风头也罢,与人,与命运,与岁月战斗,怎能少得了一袭金甲战衣!

  当习于冷时,我志成冰;当我升焰时,万木俱焚。